2013.4.10
“美国梦”还是“中国梦”？
导语：最近上映的热门影片《北京遇上西雅图》又掀起了舆论对中国人“移民”问题的关注。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20年前的热剧《北京人在纽约》。两者同样体现了中国人赴美国“寻梦”的经历，20年过去了，很多国人仍然存在“美国梦”。但与此同时海外移民的“回国热”渐渐兴起。在海外尝遍酸甜苦辣的中国人，重新发现了中国大陆的种种好处，心中渐渐回到“中国梦”。
各种数据表明，自上世纪70年代末、90年代初期的两拨移民潮以来，中国改革开放之后的第三拨移民高潮在进入新世纪的十年中已成愈发汹涌之势。中国社科院《全球政治与安全》报告显示，中国正在成为世界上最大移民输出国。不同于第一拨混杂偷渡客的底层劳工和第二拨国门初启之时的“洋插队”，新世纪移民潮的主力由新富阶层和知识精英组成。
向往“外面的世界”洁净的空气、安全的食品、优质的教育、完备的医保、公平的法制环境及安全感……谈到“移民”话题，这些似乎已经成了公认的理由。
当然，在这些理由当中，不同的人群又会有不同的理由。一些富豪移民可能是出于对外部高质量的生态环境与社会条件的向往。与国内的环境污染、社会发展不充分相比，他们认为国外能提供更高质量的生活。这种生活除了物质上的“硬件”外，甚至还可能包括精神文化氛围、社会道德风气等“软件”方面。这是富豪们移民理由中“积极”的一面。
“消极”的一面则在于他们在国内缺乏“安全感”。环境、食品等物质条件的不安全且不说，国内法制建设、医疗保障等“软件”的不完善，也成了他们移民的重要原因，尤其是对于一些企业家来说。有媒体分析：权利保障机制缺失，公平法制建设滞后，多变的政策、寻租的权力、沉重的税负，曾经让他们获得巨大的收益，也使行走其间的他们内心感到莫大的恐惧。有位移民企业家作者在自己的博客中写道：“在中国，企业家是不能安心只做事业的，可以管到你的‘婆婆’实在太多了。尤其是有钱的企业，几乎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来拿点利益。……中国监管企业的部门太多了。我总是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部门会以什么理由来把我凭本事干的一番事业给毁了。听朋友说，在国外做公司要轻松得多，不需要和政府搞关系，税也少，全凭能力，我太向往这样的环境了。”
而对于那些“裸官”、“贪官”们来说，他们移民的目的则可能是在官场上“保住”自己，在仕途上为自己寻求一个“避难所”，即使自己犯了罪，也能有条“退路”。这是他们所要的“安全感”。
如果说上面这些谈的都是移民者为了自身考虑，那么，为了自己的下一代着想，也是个促使他们移民的非常重要的原因。据媒体报道，江苏侨外的高级移民顾问王世虎称，70%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子女教育才移民。有位作者在自己博客中谈了移民感受，应该说是移民者中比较典型的想法：“中国的教育体制缺乏人性化的考虑，我女儿就深受其害。……我对教育体制的怀疑越来越强烈。学校和老师根本不教他们如何做人，只是一味地学习。……每天孩子奔波于各个课外班之间，家长跟着接送，也无比忙碌。……我从很多渠道了解到，国外的教育要人性化得多……”
为了“更方便”
当然，除了一些生活目标非常明确的移民者外，还有一些移民者，并非为了去国外生活或接受教育，而是为了能更方便地进出国门，以及穿行于世界各地。因此，他们并不想加入外国籍，而只想获取某国的永久居留权（即持有绿卡），两者之间只是政治权利上的差异，却能保证自己以中国公民的身份在国内畅通无阻地做生意。相比中国护照的13个免签国家，加拿大、澳大利亚、美国、新加坡、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免签数量分别为125、120、130、122和110。
另外，在越来越多的技术移民家庭中，至少会一名家庭成员保持中国国籍，以便给自己留个就业机会。这一现象很像上世纪80年代中期在香港掀起的移民高潮，人们把男主人保持香港籍的现象称为“太空家庭”，太太在国外照顾孩子，先生们继续在香港工作、做生意。彼时的香港，一方面在许多人眼中政治前途不明，一方面随着经济的高速起飞，提供了大量的工作机会与利润空间，这些正是社会已平稳发展了几十年，各领域成熟完善的西方国家所缺乏的。
除了那些生意在国内的移民者外，即使已在国外生活多年的移民者，也越来越多的人想到了“回国”。也越来越多人正考虑放弃美国公民身份，而这在10年前几乎是无法想象的。随着这些年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移民热”的同时也伴随着“回国热”，各个领域出国的人才纷纷回国。
与西方人的“文化冲突”
有人从文化角度分析，中国人有“叶落归根”的心态，这是经历了中华文明漫长历史形成的，这导致了很多人骨子里对祖国有一种“家”的情结，现在可能没有回来的，但在随后的多年内，他们还是会回来的。
有位作者这样分析中国人在海外长期生活的“不适感”：中国人在西方国家很容易寂寞无聊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中国人是个群居的民族，注重家庭和人情往来，崇尚四世同堂、儿女绕膝，而西方人特立独行，各过各的，不热衷于扎堆，似乎没有中国人那样的人情味。中国人的这种集体吃喝的民族嗜好，已经不单纯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就是创造一个大家聚在一起说笑的机会，即便在加拿大、美国，中国人依然喜爱聚餐。但西方人就远远没有中国人这么热衷于扎堆吃喝。很少有老外会以在家里招待众人饭菜为喜好。老外基本上是各过各的，众人聚餐，不是他们的文化。西方人比较注重个人独处，他们宁可在家读书、上网、冥想、看电视，也不会出门和人吃喝、侃大山的。
所以，这位作者说：有男有女，即便这边有爱人、小孩或者父母，也不愿意长期在国外生活，每年也总是要回国生活一段时间。除非经济紧张，舍不得买回国机票，很少有人会踏踏实实在国外一直生活下去的。
有移民企业家则明确表示：偶尔去移民国消遣一下，感受异国情调尚可，长期的国外生活则很让人崩溃。由于文化差异和生活习惯等诸多问题，致使大部分移民人士无法在移民国融入主流社会，最后不得不选择回国。这种情况下，移民身份只是一个方便出入境的配置而已。
“二等公民”之痛
据媒体报道，一位移民美国的人士表示对移民美国很后悔，“我后悔死了，我所有的朋友都后悔死了……我永远也不会回美国去。”她想法改变的背后原因是纳税。根据美国法律，公民和永久居民（绿卡持有者）不论住在哪里，其世界范围的收入都要被征税。
在美国纳税是严肃的法律问题，但很多移民在决定变成美国公民时却未认识到这点。2010年3月，华盛顿通过《外国账户合规纳税法案》，目的就是打击在国外的偷税者。不光纳税是个问题，美国公民和绿卡持有者还面临繁琐的美国税收申报要求，在美国境外银行开户时也常遭遇麻烦。
从事移民工作的香港律师蒂默斯·邓说，很多中国富人在申请美国公民身份的过程中了解到美国税务机构将监视其全球收入后，就中途放弃了，“很难找到一名税收申报历史没有瑕疵的中国企业家。”放弃美国公民身份也要付出很大代价。邓说完成这一过程需花上一两年，还有高额法律咨询费用。
移民除了可能承受高额的纳税之痛外，还承受着语言、信仰、生活习惯、交际圈子等诸多因素的困惑，更多的时候，移民者潜意识的认为自己移民后成为了“二等公民”。关于“二等公民”，有位移民到加拿大的浙江民营企业家称，其实在外面很苦，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并不像大家想象的像个天堂。
遭遇“就业难”，重寻“中国梦”
由于西方经济不景气，在外留学生由于不好就业也纷纷赶回国内。据媒体报道，目前许多美国公司和企业都在裁员或者停止雇佣员工，这让许多毕业生“毕业即失业”。与此同时，工作签证以及劳工绿卡申请紧缩，也限制了很多公司雇佣外国留学生。一位移民律师表示，目前美国经济不景气，移民局核发工作签证有众多限制，同时新增很多审查规定，申请工作签证对于公司规模、薪资等检查更是特别严格。移民局通常以“资料不全、补充材料”等理由驳回申请，让不少雇主给外国雇员申请工作签证都感到麻烦。一位留美MBA毕业生表示，本来目前就业就很难，移民局还规定如果毕业90天后找不到工作，就要打道回府。
在海外华人哀叹“美国梦”难圆时，中国国内经济迅速发展，给“海归”们提供了更多的创业机会。目前中国政府制定了各种吸引留学生回国的招才引智政策，诸如“千人计划”这类的海外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并对留学生回国提供了更多的优惠条件，包括最近出台的户口政策。各个城市也纷纷推出海外人才引进计划，对回国创业的“海归”加大扶持力度并提高政策的灵活性。中国经济迅速发展、就业机会增加、全球知名企业在中国纷纷建立公司，文化和谐等各方面原因也让留学生对中国信心十足。在中国成就一番事业，寻找“中国梦”成为很多留学生在美毕业后的心愿。
有一位移民加拿大的成功人士在博客上通过亲身体会写道：“我真的奉劝那些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兄弟们，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尽快回来吧，别在外面受苦了，本来在中国是硕士、博士，是科长、处长甚至局长，是教授、学者还是企业家，现在只是由于英语差点就去搬家、剪草、修屋顶、洗地毯等。中国这么多机会为啥不回来呢？”
美国主流媒体《大西洋月刊》曾撰文表示，目前中国经济正蓬勃发展，中国政府不断推出各项招才引智政策，在海外经历职业瓶颈、身份限制的华人华侨及留学生不愿意错过中国快速发展的大形势，纷纷踏上回国的航程，甚至那些年迈的老华侨以及无学历无专业技能的华裔劳工也纷纷回中国寻找“中国梦”。而与此同时，中国国内民众也有一些向往着绿卡、美元和美国生活环境，大批中国留学生涌向美国追逐“美国梦”。
当前中国人看待外面世界的这种矛盾心态，有人将之比喻为钱锺书先生笔下的“围城”：“城里的人想冲出去，城外的人想冲进来，事业也罢，婚姻也罢，人生的目的大都如此。”这种心态促使形成了海内外华人移民对流的独特现象。
那么，再进一步问，是什么原因导致中国人形成这种“围城”心态的呢？每谈到中国人的大量移民时，也有人指出，移民现象并不奇怪，即使是西方发达国家也有不少人选择移民。然而，中国人移民的各种原因还是非常引人深思的。
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安土重迁”的观念，这与数千年来“父母在不远游”的儒家文化及聚族而居的传统生活方式有关。虽然我国早已走出传统社会，但这种思想意识却依然是村在的。也正是这种意识使得中国人移民后也更容易聚居一处，仍过着“中国式”的生活，保存同样的文化，乃至有些人受不了西方文化的氛围而选择回国。也正是这样的意识，使得即使是海外华人后裔，也仍然保留着祭祖的习惯，今年清明节美国大使骆家辉赴广东祭祖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他作为一名华裔美国人，虽然代表的是“美国利益”，但依然保留着中国人“慎终追远”的文化印记。
正因如此，对于中国人来说，如果他本来生活就比较舒适（起码比较少有不适感）的话，是不会轻易选择移民的（一些特殊的历史原因除外）。而问题恰恰在于，正是当前一些不好的社会环境等因素促使很多人做出了“移民”的选择，哪怕是仅仅获得某国永久居留权而生活事业仍在国内。即使是那些没有移民行动的人或没有能力移民的人，也同样有着移民的想法。
但现实问题在于，那些因为缺乏“安全感”的移民者，尤其是凭能力奋斗的民营企业家，由于社会制度及文化等原因，即使到了海外难免也会生出另一种不安全感与不适感。这也是促使他们很多人后来又选择回国的一个重要原因。他们其实是逃离了一种不安全感，却又迎来了另一种不安全感。对于那些因为寻求更好的环境、食物、医疗、教育等条件的移民者来说，同样存在这个问题。
其实，那些移民者当初选择移民时心里也未必不明白这些问题。只是他们认为选择移民对当下的自己更为有利，但他们的目光从未离开中国。他们也很清楚，虽然中国社会存在各种问题，但中国正在快速发展，中国的经济进步巨大，法制状况、环境治理与社会治理也正引起重视并逐步改善，这些都带给他们一种期待的心理。当他们认为国内的一些条件改善了，他们更愿意选择回来。这也是后来大批移民者选择回国的一个重要原因。于是，在社会条件“青黄不接”的时期，他们选择了一边想去国外“试试看”、一边又放不下国内的“两面下注”的心态。所以，解决移民问题的关键，还是国内问题的良好解决。
当然，我们并不是说移民一定不好、一定是国家的损失，当前是全球化时代，不同国家与地域之间的交流沟通是必需的，也是正常现象，而且很多内外交往能促进国家内部文化、技术、资本等方方面面的进步。我们不希望看到的只是，由于对国内问题的不满意而“外逃”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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