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OeDsD9oMNu作者:刘畅 张维琪 张家栋opinion.huanqiu.comarticle环球圆桌对话:美国全球战略重心正从亚太回撤“后院”吗?/e3pmub6h5/e3pr9baf6编者按:美国即将发布的新版《国防战略》或将美国本土和西半球设为优先事项,类似消息引发有关美国全球战略重心调整的猜测。美国战略触角正从亚太回撤美洲尤其是拉美吗?这种潜在动向可能产生何种影响?本期“环球圆桌对话”就此展开讨论。 刘畅: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副所长 张维琪:上海外国语大学巴西研究中心主任 张家栋: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 美国亚太“战略收缩”的叙事与实质 刘畅 至少从十年前开始,关于美国“战略收缩”的猜测和讨论就已开始频繁出现。在这其中,不乏有人提出美国应在其他地区“卸包袱”“撂担子”,重组有限资源投入亚太,集中精力围堵遏压中国。也有人称,美方应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战略收缩,更加专注于美国本土或西半球。这类关于美国战略收缩的说法,或被冠以“孤立主义”“管控风险”之名,实际上却可能是为美国在亚太行“战略扩张”之实打掩护,不排除有刻意制造叙事、框定舆论认知的目的。 从近年来的实际情况看,美国亚太政策实践并不在“战略收缩”的脉络之内,而是自有一条逻辑主线和走势路径。 从奥巴马时期开始,美国亚太政策开始以“重返亚太”或“亚太再平衡”等战略名目长期锚定“剑指中国”的主线。在国内政治极化愈发严重的背景下,美国亚太政策中聚焦遏华的一面不仅没有弱化,还在民主、共和两党交替执政中得以延续,相应举措也显示出迭代趋势。美国在“印太战略”框架下建立叠床架屋的小多边机制网络,并从遏华角度出发削弱亚太多边合作机制以及部分亚太国家的战略自主,类似做法本质都是服务于其遏压中国的战略目标。 进入“特朗普2.0”时期以来,美国政府确有一些官员公开提出从中东地区和乌克兰危机中尽快抽身的想法,华盛顿也采取了一些举措,看起来有了“全球收缩”的意味。但美方这方面的所思所想并未跳出“亚太再平衡”政策实施以来美国亚太政策的基调和要点,部分观点和做法甚至就是直接取材于拜登政府的“印太战略”,一如拜登政府上台后实质上承继了特朗普第一任期“印太战略”的内在思维和部分外在表象。例如,“太平洋威慑倡议”从2020年“特朗普1.0”时期提出,中间横跨整个拜登政府任期,如今在“2026年国防授权法案”中仍能见到身影。现任政府滥施关税分化亚太国家与拜登时期建立“印太经济框架”的做法虽不一致,但目的重叠较多,所追求的实质效果亦有较多相似之处。更别提美国长期借南海争端、中导问题等敏感复杂因素破坏地区稳定,持续在中国周边地区制造混乱。 总而言之,无论美国是否有意识地用“战略收缩”来干扰舆论,美国在物理域的实际举措与在认知域想要制造的叙事不啻于两个平行世界,美国在特定环境和条件下突出政策延续性与聚焦主线的相应调整似乎更具解释力,轻信美国“战略收缩”之说可能会扰乱我们对复杂态势的感知与应对。 未来一个时期,美国在亚太地区收缩或是扩张,大概率仍取决于中美关系走势以及美国对华政策。美方或许会用“战略收缩”或其他话语装饰亚太政策的枝枝叶叶,但只要继续以围堵遏压中国为主要目标,其实质就不会随着表象与叙事的改变而有根本变化。接下来,美方或许会从其他地区抽调一些资源投入西半球,但如果规模和程度达不到“质变”,就很难定论说美国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战略收缩。就此而言,“战略收缩”既不是当前阶段美国亚太政策的实景,亦不能统括其理念与实践的内在机理。正所谓“听其言观其行”,美方亚太战略是否出现新的变化,归根结底还要依据其实际行动加以判断。 拉美不是谁的“后院” 张维琪 美国即将发布新版《国防战略》的消息引发广泛关注。根据一些美媒提前获知的草案内容,其中包含美方安全战略的重大转变,即把美国本土和西半球安全设定为优先事项。结合美国现任政府上台以来在国内和国际防务安全层面的现实举措,有关美国向着孤立主义和“门罗主义”回摆的讨论逐渐增多。 那么,转向“美国优先”和孤立主义的美国,为什么要把西半球安全置于优先位置?西半球包含美洲全境,而由墨西哥、中美洲、南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组成的拉丁美洲,则是西半球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上,美国在19世纪末就已成为美洲霸主,一直牢牢掌控西半球,更把拉美国家视作“后院”。这一过程中,“门罗主义”和“罗斯福推论”扮演了重要角色。1823年美国时任总统詹姆斯·门罗提出“门罗主义”,迄今已有200多年。最初,“门罗主义”具有拒绝欧洲列强干涉美洲事务的一面,但这一思想随后演变成美国势力扩张的工具。1904年,美国时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提出的“罗斯福推论”进一步扩展了“门罗主义”,允许美国凭借强权对拉美国家主权和内政进行粗暴干预。冷战期间,美国以直接干预拉美国家或发动“代理人战争”的方式,保持在当地的优势。冷战结束后,美国把目光转向全球,对拉美更多通过国际机制进行间接控制,以维护自身在美洲事务中的主导权为目标。美国对拉美的直接干涉虽有减少,但以更隐秘方式进行的干预有增无减,贯穿在贸易、反恐、反毒、反腐等事务之中。在美国的逻辑中,拉美是其“后院”和势力范围的思维没有实质改变。 美国现任政府上台以来,削弱拉美国家并加强控制的趋势有所增长。一是向包括拉美国家在内的全球贸易伙伴发起“对等关税”,造成拉美国家对美出口萎缩,对地区生产链、供应链造成破坏。英国《经济学人》杂志就将高关税等视作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对南美地区最大的干涉行动。二是加强对加勒比地区的武力威慑。美国借反毒、反恐的名义在当地采取军事行动,击沉委内瑞拉船只,意在迫使委内瑞拉屈服并防止其他国家在该地区影响力的提升。三是粗暴干涉巴西内政。美国以经济、军事力量相威胁,要求巴西政府释放前总统博索纳罗,为此不仅对巴西商品加征惩罚性关税,还制裁巴西最高法院法官。以上种种,表明美国确有加强对拉美地区控制的迹象。 在美国重压之下,拉美国家再次置身十字路口,面临被迫妥协还是坚定维护主权的抉择。就此而言,首先,当今时代既不同于冷战时期美苏争霸的局面,也不同于冷战结束之初美国一家独大的格局。在多极化已成历史大势的世界中,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应该失去独立自主而沦为他国附庸。其次,选择维护国家主权的地区国家需要做好面对一系列压力与挑战的准备。按照以往惯性,作为传统区域霸主的美国为了保持自身权威,很可能在经济、信息、技术等诸多领域向地区国家施压,甚至挑动冲突迫使后者屈服。再次,重塑拉美地缘政治的过程或为区域新兴大国带来机遇。比如,在分析了咄咄逼人的美国近期给拉美制造的诸多混乱之后,巴西学者阿尔芒多认为,美国无意于加强拉美地区的多边主义,而这又为致力于巩固其南美大国地位的巴西提供了罕见机遇。 不久前,巴西总统卢拉在第80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中强调:“巴西的民主与主权不容谈判”。在此之前,他也曾表示“巴西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后院”。拉美不是谁的“后院”,相信这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拉美国家的共同心声。 “撤多远”一时难有定论 张家栋 回顾美国全球战略的演变过程,可以发现其战略重心一直处在某种动态调整之中。1776年建国后的一个多世纪中,美国主要战略重心就是在西半球,1823年在“门罗主义”中宣称“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就是当时美国外交政策与原则的一个集中体现。美国当时就开始将美洲视为“势力范围”,但还很少“走出美洲”。 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在“进步主义”和海权论的推动下开始延展对外扩张的触角。1898年美西战争爆发,美国在长达数月的战争中夺取西班牙在美洲和亚洲的多个殖民地,其中就包括菲律宾。这是美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出美洲”。美西战争后,美国在西半球的霸权得以巩固,同时开启了向着远东和太平洋的扩张,进而将自己从一个“美洲国家”变成了“太平洋国家”。 20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则见证了美国进一步调整战略布局并逐渐演变成一个“全球国家”的过程。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的战略触角延伸到欧洲。1918年初一战接近尾声之际,美国时任总统威尔逊提出“十四点”计划,将之作为结束一战的纲领和实现战后和平的蓝图,但背后也隐含着为美国日后称霸世界创造条件的目的。不过,这些提议没能获得美国国会支持,美国在一战后没有加入国联,反而向着孤立主义传统回摆,相应地也减少了对欧洲事务的介入。 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节点,美国国内“全球主义”和对外干涉思潮开始占据上风,美国的全球战略布局逐渐铺开。在美洲之外,美国当时的全球战略重点主要就是大西洋和太平洋,两块战略区域的核心目标都是为了遏制苏联。冷战期间,美国比照主要覆盖欧洲和北美国家的北约模式,分别在东南亚和中东策划成立了东南亚条约组织和巴格达条约组织。通过这些地区性军事同盟,美国大体维持着对欧洲和亚洲的介入和干预。 随着苏联解体和冷战结束,美国的全球战略再次出现收缩迹象,在欧洲和亚洲的战略资源投入减少。虽然派驻这两大战略区域的军事力量都有缩减,但因从欧洲撤军幅度相对较大,当时给人的印象是美国战略重心开始从欧洲转向亚洲,或者说从大西洋向太平洋倾斜。在此过程中,因为海湾战争和中东地区持续动荡,美国在中东的军事和其他资源投入不减反增,成为当时美国全球布局的一个“例外”。如此一来,美国战略重点反而增多,变成欧洲、亚太和中东三个区域。 这就是在本世纪初奥巴马政府提出“重返亚太”之前,美国全球战略布局的总体框架。随后,在“亚洲轴心战略”“亚太再平衡战略”以及“印太战略”等一系列名目下,美国开始主动将军事和战略资源向着亚太地区转移和聚集,不断加大对中国的围堵遏压。那么,现在为何出现有关美国战略重心调整的新一轮讨论?美国确实正在进行这种战略调整、向着西半球战略回调吗? 从实际动向看,当前阶段的美国确实进入了新一轮孤立主义或所谓“战略收缩”周期。这与其综合国力相对下降有关,美国现在的软硬实力越来越难以支撑当年那样的“国际警察”或全球性安全角色。在世界多极化加速发展的大趋势下,美国终将从过去的“一超”变成多极世界中的“一极”。事实上,至少从奥巴马时期开始,美国就已开启在全球层面“战略撤退”的过程,只是当时还包装在“战略转移”的说辞之内。美国现任政府上台以来,对此不再加以掩饰,在“美国优先”原则下大幅调整对外行为模式,其中包括要求盟友承担更多安全责任,在关税政策上对盟伴也不“网开一面”等等。 换而言之,美国的战略收缩已在进行当中,从全球层面“撤退”成为美国国内的一种共识,但分歧在于“撤多远”或“撤得有多彻底”。美国政界和军界一部分人认为,美国的全球战略布局“摊子”过大,因此才有新版《国防战略》可能就此做出调整的说法,即明确提出优先保护美国本土和西半球安全。但另一些人认为,美国维持在全球各地的驻军和战略资源投入依然十分必要。两种观点博弈之下,美国这一轮“战略收缩”或撤退究竟进行到何种地步,还要看类似《国防战略》这样的官方文件如何表述,以及相关政策在多大程度上得到落实等。1759943964701环球网版权作品,未经书面授权,严禁转载或镜像,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责编:李雨童环球时报175996537512011[]{"email":"weishaopu@huanqiu.com","name":"魏少璞"}
编者按:美国即将发布的新版《国防战略》或将美国本土和西半球设为优先事项,类似消息引发有关美国全球战略重心调整的猜测。美国战略触角正从亚太回撤美洲尤其是拉美吗?这种潜在动向可能产生何种影响?本期“环球圆桌对话”就此展开讨论。 刘畅: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副所长 张维琪:上海外国语大学巴西研究中心主任 张家栋: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 美国亚太“战略收缩”的叙事与实质 刘畅 至少从十年前开始,关于美国“战略收缩”的猜测和讨论就已开始频繁出现。在这其中,不乏有人提出美国应在其他地区“卸包袱”“撂担子”,重组有限资源投入亚太,集中精力围堵遏压中国。也有人称,美方应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战略收缩,更加专注于美国本土或西半球。这类关于美国战略收缩的说法,或被冠以“孤立主义”“管控风险”之名,实际上却可能是为美国在亚太行“战略扩张”之实打掩护,不排除有刻意制造叙事、框定舆论认知的目的。 从近年来的实际情况看,美国亚太政策实践并不在“战略收缩”的脉络之内,而是自有一条逻辑主线和走势路径。 从奥巴马时期开始,美国亚太政策开始以“重返亚太”或“亚太再平衡”等战略名目长期锚定“剑指中国”的主线。在国内政治极化愈发严重的背景下,美国亚太政策中聚焦遏华的一面不仅没有弱化,还在民主、共和两党交替执政中得以延续,相应举措也显示出迭代趋势。美国在“印太战略”框架下建立叠床架屋的小多边机制网络,并从遏华角度出发削弱亚太多边合作机制以及部分亚太国家的战略自主,类似做法本质都是服务于其遏压中国的战略目标。 进入“特朗普2.0”时期以来,美国政府确有一些官员公开提出从中东地区和乌克兰危机中尽快抽身的想法,华盛顿也采取了一些举措,看起来有了“全球收缩”的意味。但美方这方面的所思所想并未跳出“亚太再平衡”政策实施以来美国亚太政策的基调和要点,部分观点和做法甚至就是直接取材于拜登政府的“印太战略”,一如拜登政府上台后实质上承继了特朗普第一任期“印太战略”的内在思维和部分外在表象。例如,“太平洋威慑倡议”从2020年“特朗普1.0”时期提出,中间横跨整个拜登政府任期,如今在“2026年国防授权法案”中仍能见到身影。现任政府滥施关税分化亚太国家与拜登时期建立“印太经济框架”的做法虽不一致,但目的重叠较多,所追求的实质效果亦有较多相似之处。更别提美国长期借南海争端、中导问题等敏感复杂因素破坏地区稳定,持续在中国周边地区制造混乱。 总而言之,无论美国是否有意识地用“战略收缩”来干扰舆论,美国在物理域的实际举措与在认知域想要制造的叙事不啻于两个平行世界,美国在特定环境和条件下突出政策延续性与聚焦主线的相应调整似乎更具解释力,轻信美国“战略收缩”之说可能会扰乱我们对复杂态势的感知与应对。 未来一个时期,美国在亚太地区收缩或是扩张,大概率仍取决于中美关系走势以及美国对华政策。美方或许会用“战略收缩”或其他话语装饰亚太政策的枝枝叶叶,但只要继续以围堵遏压中国为主要目标,其实质就不会随着表象与叙事的改变而有根本变化。接下来,美方或许会从其他地区抽调一些资源投入西半球,但如果规模和程度达不到“质变”,就很难定论说美国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战略收缩。就此而言,“战略收缩”既不是当前阶段美国亚太政策的实景,亦不能统括其理念与实践的内在机理。正所谓“听其言观其行”,美方亚太战略是否出现新的变化,归根结底还要依据其实际行动加以判断。 拉美不是谁的“后院” 张维琪 美国即将发布新版《国防战略》的消息引发广泛关注。根据一些美媒提前获知的草案内容,其中包含美方安全战略的重大转变,即把美国本土和西半球安全设定为优先事项。结合美国现任政府上台以来在国内和国际防务安全层面的现实举措,有关美国向着孤立主义和“门罗主义”回摆的讨论逐渐增多。 那么,转向“美国优先”和孤立主义的美国,为什么要把西半球安全置于优先位置?西半球包含美洲全境,而由墨西哥、中美洲、南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组成的拉丁美洲,则是西半球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上,美国在19世纪末就已成为美洲霸主,一直牢牢掌控西半球,更把拉美国家视作“后院”。这一过程中,“门罗主义”和“罗斯福推论”扮演了重要角色。1823年美国时任总统詹姆斯·门罗提出“门罗主义”,迄今已有200多年。最初,“门罗主义”具有拒绝欧洲列强干涉美洲事务的一面,但这一思想随后演变成美国势力扩张的工具。1904年,美国时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提出的“罗斯福推论”进一步扩展了“门罗主义”,允许美国凭借强权对拉美国家主权和内政进行粗暴干预。冷战期间,美国以直接干预拉美国家或发动“代理人战争”的方式,保持在当地的优势。冷战结束后,美国把目光转向全球,对拉美更多通过国际机制进行间接控制,以维护自身在美洲事务中的主导权为目标。美国对拉美的直接干涉虽有减少,但以更隐秘方式进行的干预有增无减,贯穿在贸易、反恐、反毒、反腐等事务之中。在美国的逻辑中,拉美是其“后院”和势力范围的思维没有实质改变。 美国现任政府上台以来,削弱拉美国家并加强控制的趋势有所增长。一是向包括拉美国家在内的全球贸易伙伴发起“对等关税”,造成拉美国家对美出口萎缩,对地区生产链、供应链造成破坏。英国《经济学人》杂志就将高关税等视作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对南美地区最大的干涉行动。二是加强对加勒比地区的武力威慑。美国借反毒、反恐的名义在当地采取军事行动,击沉委内瑞拉船只,意在迫使委内瑞拉屈服并防止其他国家在该地区影响力的提升。三是粗暴干涉巴西内政。美国以经济、军事力量相威胁,要求巴西政府释放前总统博索纳罗,为此不仅对巴西商品加征惩罚性关税,还制裁巴西最高法院法官。以上种种,表明美国确有加强对拉美地区控制的迹象。 在美国重压之下,拉美国家再次置身十字路口,面临被迫妥协还是坚定维护主权的抉择。就此而言,首先,当今时代既不同于冷战时期美苏争霸的局面,也不同于冷战结束之初美国一家独大的格局。在多极化已成历史大势的世界中,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应该失去独立自主而沦为他国附庸。其次,选择维护国家主权的地区国家需要做好面对一系列压力与挑战的准备。按照以往惯性,作为传统区域霸主的美国为了保持自身权威,很可能在经济、信息、技术等诸多领域向地区国家施压,甚至挑动冲突迫使后者屈服。再次,重塑拉美地缘政治的过程或为区域新兴大国带来机遇。比如,在分析了咄咄逼人的美国近期给拉美制造的诸多混乱之后,巴西学者阿尔芒多认为,美国无意于加强拉美地区的多边主义,而这又为致力于巩固其南美大国地位的巴西提供了罕见机遇。 不久前,巴西总统卢拉在第80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中强调:“巴西的民主与主权不容谈判”。在此之前,他也曾表示“巴西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后院”。拉美不是谁的“后院”,相信这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拉美国家的共同心声。 “撤多远”一时难有定论 张家栋 回顾美国全球战略的演变过程,可以发现其战略重心一直处在某种动态调整之中。1776年建国后的一个多世纪中,美国主要战略重心就是在西半球,1823年在“门罗主义”中宣称“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就是当时美国外交政策与原则的一个集中体现。美国当时就开始将美洲视为“势力范围”,但还很少“走出美洲”。 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在“进步主义”和海权论的推动下开始延展对外扩张的触角。1898年美西战争爆发,美国在长达数月的战争中夺取西班牙在美洲和亚洲的多个殖民地,其中就包括菲律宾。这是美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出美洲”。美西战争后,美国在西半球的霸权得以巩固,同时开启了向着远东和太平洋的扩张,进而将自己从一个“美洲国家”变成了“太平洋国家”。 20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则见证了美国进一步调整战略布局并逐渐演变成一个“全球国家”的过程。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的战略触角延伸到欧洲。1918年初一战接近尾声之际,美国时任总统威尔逊提出“十四点”计划,将之作为结束一战的纲领和实现战后和平的蓝图,但背后也隐含着为美国日后称霸世界创造条件的目的。不过,这些提议没能获得美国国会支持,美国在一战后没有加入国联,反而向着孤立主义传统回摆,相应地也减少了对欧洲事务的介入。 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节点,美国国内“全球主义”和对外干涉思潮开始占据上风,美国的全球战略布局逐渐铺开。在美洲之外,美国当时的全球战略重点主要就是大西洋和太平洋,两块战略区域的核心目标都是为了遏制苏联。冷战期间,美国比照主要覆盖欧洲和北美国家的北约模式,分别在东南亚和中东策划成立了东南亚条约组织和巴格达条约组织。通过这些地区性军事同盟,美国大体维持着对欧洲和亚洲的介入和干预。 随着苏联解体和冷战结束,美国的全球战略再次出现收缩迹象,在欧洲和亚洲的战略资源投入减少。虽然派驻这两大战略区域的军事力量都有缩减,但因从欧洲撤军幅度相对较大,当时给人的印象是美国战略重心开始从欧洲转向亚洲,或者说从大西洋向太平洋倾斜。在此过程中,因为海湾战争和中东地区持续动荡,美国在中东的军事和其他资源投入不减反增,成为当时美国全球布局的一个“例外”。如此一来,美国战略重点反而增多,变成欧洲、亚太和中东三个区域。 这就是在本世纪初奥巴马政府提出“重返亚太”之前,美国全球战略布局的总体框架。随后,在“亚洲轴心战略”“亚太再平衡战略”以及“印太战略”等一系列名目下,美国开始主动将军事和战略资源向着亚太地区转移和聚集,不断加大对中国的围堵遏压。那么,现在为何出现有关美国战略重心调整的新一轮讨论?美国确实正在进行这种战略调整、向着西半球战略回调吗? 从实际动向看,当前阶段的美国确实进入了新一轮孤立主义或所谓“战略收缩”周期。这与其综合国力相对下降有关,美国现在的软硬实力越来越难以支撑当年那样的“国际警察”或全球性安全角色。在世界多极化加速发展的大趋势下,美国终将从过去的“一超”变成多极世界中的“一极”。事实上,至少从奥巴马时期开始,美国就已开启在全球层面“战略撤退”的过程,只是当时还包装在“战略转移”的说辞之内。美国现任政府上台以来,对此不再加以掩饰,在“美国优先”原则下大幅调整对外行为模式,其中包括要求盟友承担更多安全责任,在关税政策上对盟伴也不“网开一面”等等。 换而言之,美国的战略收缩已在进行当中,从全球层面“撤退”成为美国国内的一种共识,但分歧在于“撤多远”或“撤得有多彻底”。美国政界和军界一部分人认为,美国的全球战略布局“摊子”过大,因此才有新版《国防战略》可能就此做出调整的说法,即明确提出优先保护美国本土和西半球安全。但另一些人认为,美国维持在全球各地的驻军和战略资源投入依然十分必要。两种观点博弈之下,美国这一轮“战略收缩”或撤退究竟进行到何种地步,还要看类似《国防战略》这样的官方文件如何表述,以及相关政策在多大程度上得到落实等。